我和越剧的故事
戏台,长板凳,长袖翻飞一曲情。从1906年落地唱书被搬上露天舞台开始,越剧至今已经走过了114个春秋。这个曾繁荣于全国,流传于世界,在发展中汲取了昆曲、话剧、绍剧等特色剧种之大成的剧种,一直是国人的最爱。
在我收藏的黑胶唱片中,越剧唱片还是不少的,基本都是老一辈艺术家在香港灌录的,基本都已作古。他们说越剧已经走向低谷了,我倒觉得是升华了。任何艺术不是普罗大众都能接受和喜欢的,他永远只属于少部分人。越剧的不同唱腔派别好比西方古典音乐的不同版本演绎。每一个艺术家都有自己的独特理解,感情真挚浓厚,曲调朴实是戚派;质朴平易,委婉细腻的袁派;深沉隽永,缠绵柔和的尹派。传统的曲目都是一些历史故事、民间传说,很容易理解其中意境。
应宁波小百花演员秋霞老师邀请,观摩《明州女子尽封王》试演。舞台放在镇海青少年宫影剧院,精美的舞台布置、一流的音响效果,演员们自然舒服的妆容,贴身考究的服饰,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是,那里正在上演一场精彩大戏。
有时候让人震撼和惋惜的都是悲剧式的结果。长于抒情,声音优美动听,表演真切动人,唯美典雅的越剧,是这种凄美艺术的绝佳表现形式,用艺术的形式把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升华为一声叹息。今晚的演出是很成功的,同台演出的还有和秋霞老师一样,我们都是民进会员的徐晓飞老师,没有观众到后台向演职人员献花,也没有持续发疯式的尖叫,更没有热情激动粉丝的踏拥,所有的观众很礼貌的起立,在掌声中欢送全体演职人员退台后才陆续离场。他们是越剧的忠实观众,他们乐意分享越剧艺术带给自己的净化之美。同行的摄影师阿东,大学刚毕业,从他发呆的表情里可以看到,他还沉浸在剧情中,“想不到越剧还这么好看,我家十岁的小朋友,今晚是坐的最安静的一次。”一种声音,无关于剧情、无关于艺术,只关乎感受和体验。
我想每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人,与越剧或多或少有那么一些牵连。不是隔壁有一个喜欢听越剧的老阿婆,就是亲朋好友里面就有一个是越剧团的。说到我家的情况,也差不多就是这样。
我的奶奶和外婆就非常喜欢越剧。奶奶是新昌一带人,和嵊州离的很近,越剧应该就是她们那个时候,文化生活的主要部分。我给她买过几盒越剧磁带,她总是翻来复去的听,听的是乐曲,更多的是那个时光的回忆吧。很多时候,生活里的重要事件不一定时常想起,那些揉在逝去时光的甜蜜碎片时常让人梦回旧地。奶奶受过高等教育,大户人家出身,按照她的气质和身段,在剧中她不是一个花旦就是一个小生。生活中其实在她也一直以这样的气质,经历人生的大变局,不言苦,不求人,守住内心的那份清宁,平淡中寻求安乐。熟悉的乡音再次响起,在婉转的唱腔声中,我可以看到她老人家躺在竹椅上,合眼微笑,或许已在睡梦中找寻回来的路上。
外婆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她是忠实的戏迷。好戏不能没有观众,每一次村里开演越剧,她都会拉上我,演出一般都放在村里的大礼堂,来回也要大半个小时,一路石板路,她矮胖的身体,跑的比我还快。每次都在坐在前面,看得清楚,听的明白。印象最深是看《情探》,剧中桂英愤而诉于海神庙,自缢身死后,变鬼以“情”试探王魁那段,实在被吓坏了,外婆说是回来那晚,我拉住她的手一直没松开过。后来也有《王老虎抢亲》、《穆桂英挂帅》这样喜闹剧上演。来演的剧团,都不是很有名。大伙在一起主要也是消遣时间,图个热闹。对我小孩子在玩的同时,也是增长知识,或许也是一种艺术启蒙,说不定我喜爱音乐的种子就是在那个时候种下的。在农村的童年岁月中,看越剧是我很重要的生活内容。一次外婆说,过几天有一个大牌的剧团来演出,其中一个演员还是我父亲这边的远方亲戚。来的一行人中,很多小孩,我们很快打成了一片,剧团在演出的那个档期,我基本吃住都是和他们一起的,睡在一个大地铺上。大清早被吊嗓声吵醒,晚上看他们唱戏,中午小朋友会学着大人演上几段,道具箱里的木制刀枪是我们最喜欢使的,最后随处一丢,被损坏的不少,有时候演员上台,出演穆桂英挂帅,花枪耍到一半,头不见了,那不足为怪了。其实她们也是一个很普通的地方越剧团。
越剧成了我生命中碎片了的记忆,今天我要用黑胶珍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