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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芬:我们这个时代的怕与爱

——一个普通家庭的抗疫故事

发布时间:2020-08-26     来源:民进潼南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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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时代”这个词很大,大到只有狄更斯这样的大文豪才能说“这是一个好的时代……”。小人物如我,怕是没有机会去用上这个大词吧。然而一次灾难却又把我、把我们推进了历史的洪流之中,在这个大时代,渺小如你我,疫情面前,一切的行径都是因为怕,和那份爱。

  那天是大年初二,我准备开车回老家,去找正在老家休假的堂弟给我扎针灸,生病快一月了,还没好利落。老公叫住我说,我们开个家庭会议吧。我望着他,他表情严肃郑重。趁他召集孩子的空隙,我不断回忆我这两天有没有把饭菜煮糊或者又因为随意喂食把他的鱼给涨死了之类,答案是否定的。我和儿子坐下,他说:情况很严重啊!我心里又一惊:他有什么瞒着我们的秘密?“这个肺炎传染性很强!情况很严重!”我瞬间落地的心中大石又被这句话压得怪沉甚至有闭气的感觉。他转向我:“我建议你这个针灸也不要去做了!农村外地回来的人多。”我赶忙点头“不去了不去了”。然后他开始安排第二天儿子回主城拿书的事。因为高三原定于大年初三就回去上自习,所以孩子基本等于打空手回家来了。他说从安全出发,他一个人去,因为他长年游泳,体质好,抵抗力强。我看看孩子,孩子还是习惯爸爸凡事做主。我说我陪你一起去吧,他几乎是吼起来:你去做什么?你去我就不去!我们都不做声,但在心里还是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但事实证明他是对的。第二天一早,先去的同学说家长进不了教学楼,必须要学生自己去。吃过早饭,父子俩出门,我叮嘱孩子把所有的资料都带回来,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我心里想的“持久战”不外乎就是要2月10号和我们一起开学吧。我从来没想到孩子能够在家里呆到春暖花开,他是有两年不曾感受过家乡的春天了呢。

  就从正月初三开始,我们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句话是“今天又增加了多少呢?”揪心的数字噌噌噌地往上涨,尤其怕看见那黑色的数字。十几天后,父亲一位住在荆州的朋友发来信息,说他这十几天流的泪比他七十多年流的泪还要多。

  自此,我和孩子开始了“家里蹲”,老公说我们抵抗力弱,别出门,要采购要干什么都由他去,我们都没有异议。

  2月6号下午,在外跑了一天的老公给我打电话,他说从今天开始他要住办公室了,天天在外面跑,各个小区都在钻,万一有什么运气不好的事也怕把家里人连累了。他从正月初五开始断断续续上班,各小区物业督查由他们单位承担。我反对无效,于是拿个箱子收拾了几套衣服,必需品,一点零食,把车开到他们办公楼下,然后给他打电话,就这样,我们不见面地完成了车辆物资交接。他也还是几乎每天都会回一趟家,送蔬菜送水果送生活用品送药送儿子的资料,各种他能想到的都送。看他在院门外用脚轻轻带上铁门,我忽然想起2008年的时候,他也曾这样,不和我争电视遥控板对我说话也温柔了许多。至今快一个月了,他搬回教师新村老房子也有好多天了吧,我偶尔给他弄点吃的让他带过去。我说你回来住吧,他说我九十九步都走了,为什么不把那一步坚持下去?孩子还高三呢!

  我不担心他冷热,他从小家庭贫穷,又是军人出身,有超强的生存能力和抵抗力。我倒是每看见那些不听劝不服管老往外跑的人,心里极度不爽,因为,像老公他们这样一方面照顾担忧着家人一方面又奔波在防疫一线的人有那么多那么多,甚至还有很多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也许,某个人的一次任性就让他们的所有努力化为泡影。

  前几天我对儿子说,我已经煮了整整一个月的饭了,一天三顿一顿不拉地。我从小到大没这么煮过。我在母亲张开的羽翼下活到四十多岁。疫情最初,我担心父母,他们年老多病,尤其是母亲,家里是断然呆不住的,天天叮嘱她不要外出。而母亲,也天天坚持打电话问要不要去吃饭,我说不来了,你也不要出去。她倒是答应得快,但还是习惯性地问一句:来不来吃饭呢?我仍然回答“不来”。过几天,母亲送来了蔬菜,芋头已经刨去外皮,菜头剥去了外壳,葱蒜也理得干干净净。

  父亲和母亲都七十出头了。他们是断不能出门的。那些早期因肺炎去世的任差不多都有基础疾病。尽管常常叮嘱,但母亲还是要出门,她劳动惯了,天天只管吃喝的生活让她极度不舒服。妹妹开车送她到田地里。我想那里空旷,问题也不大。她在风中劳作一定是快乐的。我有时想,她一个老人,她有惧怕和担心的吗?她惧怕和担心的不过就是她姑娘她孙子买不买得到菜能不能吃好吧。

  有一天妹妹打电话来,感叹道:你们不上班还有工资,我们这不晓得好久开得了工。过几天,大外甥生病住院,我问她差不差钱,她说暂时还行。他们是做建材的。我看向小区对面的工地,比之年前的吵闹聒噪,这段时间沉寂得让人讨厌。我害怕这种沉寂。那天给老公送东西回来,那么长一段路,我只碰到一对夫妻。看着昔日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大街空旷无比,门市紧闭,我忽然间有种恍惚,我是在哪个空间呢?回到家,儿子问“妈妈,外面怎么样嘛?”我嘴上平静地回答“还能怎么样呢?”却又一瞬间泪流满面。

  也不晓得从哪个时候开始我不敢看灾难片了,去年斗胆看了《流浪地球》,却好久都缓不过劲儿来。我大约就是典型的悲观主义者吧。悲观主义者需要看到一个鲜活的流动的生命世界来增加他往前的勇气。

  这几天阳光明媚,邻居家的小狗趴在阳台上看着小桃树上艳红艳红的桃花,也不冲我乱叫了。春天终究来了。

  有一晚,和老公聊天,我说,你看,大街上关门闭户的,有好多打工者几个月都没得工资了。我想起我们班上那个姑娘,她爸爸在她三岁时去世了,那时她弟弟才一岁。她妈妈过去在餐馆里洗碗支撑着家庭。两个孩子开学还等着她那份工资呢。还有那个父亲坐牢妈妈不知所踪靠奶奶在镇上打短工上学的小男孩,大约开学也没有生活费吧。老公不做声了,半天说一句,还有好多这样的家庭呢。他说他们游泳队的一个小伙子组织大家捐款买了一车几十吨萝卜送去黄冈了。萝卜三毛钱一斤,便宜得很,这下也算销掉了一些嘛。老公还问我“你猜一下现在哪个地方人最多?”我说,菜市场。我想一定是那里,因为我们要生活,卖菜的要活。

  是的,我们要生活,我们并不惧怕活下去。莎士比亚在《辛白劳》中说“我们命该遇到这样的时代”,我且相信这是命。在生命遭际面前,哪一个人逃得掉呢?作家方方说:时代的一粒灰,落在每个人头上都是一座大山。一位熟识的大姐说,我们之所以觉得沉重,是因为比我们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还有生命的价值和生命的传承。诗人艾青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带着怕和爱活下去,是这个时代是生命本身赋予我们的职责和使命。

  草于2020年3月1日

作者:王玉芬     责任编辑:张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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