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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两位亲人

发布时间:2021-11-08     来源:《江西民进》2021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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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的一个周末,我接到一凡的电话,说她好久没看到我了,问我什么时候会再到她们家去,她希望能看到我的新书,或者听我给她讲个故事。

  听着一凡在电话里那甜甜的声音,我想起了我在泉塘村的另一位亲人:桂英阿姨。我想,真的隔了有一阵子没去看她们了,得抽个时间去。我国的脱贫攻坚工作已经在2020年底取得了伟大胜利,作为江西30.2万名结对帮扶干部中的普通一员,我却觉得,我和我的帮扶对象之间的亲情缘分,远远没有结束。

  2017年7月,我由宜春市袁州区文化馆馆长调任袁州区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同月,接到去三阳镇泉塘村开展脱贫攻坚结对帮扶的工作任务。我的结对帮扶对象有两户,户主(也就是一凡的爸爸和桂英阿姨的儿子)是一对堂兄弟,姓杨。初次见面时,发现一凡家确实很穷,一凡的奶奶刚刚过世,前几年为了给老人治病、照顾老人,一凡的爸爸妈妈没办法外出做事,家里几乎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但走进桂英阿姨居住的亮堂堂的两层小楼,想到这家也是贫困户,我不免有些惊讶。后来才知道,桂英阿姨的儿子原是做泥水匠的,赚钱在自己家盖起了这栋小洋楼,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次意外,桂英阿姨的儿子在干活时从高处掉下来,摔坏了脑袋,虽然保住了生命,但从此后家里失去了主要经济来源,日子过得清苦起来,他们的儿媳选择了离婚出走,留下年迈的老夫妻俩守着一个不能再干重活的儿子。

  桂英阿姨的眼睛患有白内障,又不符合手术条件,所以只能摸索着走路。我第一次去她家,叫她“阿姨”,她坐在堂屋的竹椅上,却坚持站起来,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那手布满沧桑,一直微微发抖。她的眼睛浑浊,看不见我,只能一遍遍地问陪同前来的村干部:“这就是区里派来我家的帮扶干部?好啊!好啊!”

  我告诉她我姓喻,她便亲昵地叫我“小喻子”。说起来很惭愧,在宜春生活和工作多年,我却一直没有学会说宜春话。但为了和桂英阿姨交流,我硬是逼着自己用半生不熟的自创“宜春话”和桂英阿姨对话。很奇怪,我并不觉得这样有多么尴尬,反而是在和桂英阿姨拉家常时,让她有机会纠正一下我的发音,两个人经常笑得无拘无束。

  和桂英阿姨不一样,她的丈夫和儿子总是不苟言笑。不过,随着我上户次数的增加,他们也渐渐和我熟悉了起来,有时候也会和我说说心里话。自从桂英阿姨的儿子受伤后,家里一直靠老两口的养老金和低保金生活。知道他想找点事做,我便和镇里村里一同协商,为他安排了一个公益性工作岗位,当上了村里的保洁员。每月多了好几百元收入,桂英阿姨的儿子乐开了怀。他是个勤劳的人,每天清早就扛着一把竹扫帚在村里搞保洁,凡是工作职责所在之地,都是干干净净的。

  我知道他们舍不得买水果吃,每次上户,必定会带点吃的。有一次,我给桂英阿姨买了一件羊毛衫,拿去她家送给她,谁知道她却不愿意接受了,拉着我的手老泪横流:“小喻子,这衣服很贵吧?你看我这么大年纪了,不要给我买新衣服。”

  我安慰她说:“阿姨,您穿上就好。我给我妈妈买了一件同样的,商场搞活动,买一送一,正好送一件给您。”

  其实,这不过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但那一刻,我真的想起了自己的妈妈。长大以后,远嫁他乡,我很少有能在妈妈面前尽孝的机会。

  桂英阿姨最终接受了这件羊毛衫。她当着我的面换上新衣服,很高兴地问我:“好看吗?我女儿有时候也会给我买衣服。可惜她在外面打工,几年才回一次家。”

  我连连说好看,就像每次夸妈妈是漂亮老太太一样。

  去桂英阿姨家的村路很窄,我每次开着车去,都是提心吊胆的。有一段时间,村里修路,路边塌了一个坑,剩下的部分,刚够一辆车子通过。我开着车到这里,不敢往前开了,想调头绕路走,谁知后面又来了一部车,司机给我壮胆说:“能过!没事儿的!”我说我不敢,希望他帮我把车开过去。司机下车一看,说:“我没有开过这样的车,还是你自己开,没事儿的!”在他的催促下,我只好硬着头皮把车往前开,只听得“扑”的一声,车前轮掉进了路边那个坑里,怎么都开不上来了。后面的车子见状,掉头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守在原地。天很快就暗了,这条路上静悄悄的,山风刮过,“呼啦啦”响,吓得我毛骨悚然。

  正在这时,远远的,桂英阿姨的声音传过来了:“小喻子——小喻子——”

  原来,桂英阿姨听村里人说,有部车子掉在路边的坑里开不上来了,又听那人说司机是个从城里来的女司机,竟然一下子想到是我。她怕我害怕,便叫她儿子扶着她,一路找到这里来,陪着我一起等待救援。

  在越来越紧的夜风中,我抓着桂英阿姨的手,就像妈妈守候在我身边,什么恐惧都没有了,心里安定得很。

  后来,这路修宽了,修平了。但我的人生路上还会遇见各种各样的“坑”,每当那样的时候,我总是想起桂英阿姨在暗夜里给我的温暖。

  2017年,一凡还只是个小学四年级的学生。和同龄的孩子相比,一凡显得有些营养不良,个子矮,头发偏黄,是个“黄毛丫头”。她的学习成绩也很一般。我和一凡的爸爸妈妈说起一凡的学习,他们说,女孩子不比男孩子,不用读那么多书,等初中毕业了就去打工,赚钱补贴家用。

  我听了,摇摇头,拉着一凡,问她长大了想做什么。一凡很害羞,想躲闪。我便和她讲起我女儿的一些事情。一凡扑闪着大眼睛,问我:“阿姨,我也可以像姐姐那样吗?”我说:“只要一凡愿意,你也可以像姐姐那样。”

  趁着暑假,我把一凡带到我家住了几天,和女儿一同玩耍。带着一凡去了博物馆、图书馆、宜春学院等地方,一凡的眼界有点打开了。

  一凡回家的时候,我把自己的儿童文学作品送给她,并为她签名,鼓励她多看书。一凡还是扑闪着大眼睛,有些不相信似的问我:“阿姨,您真的是个作家吗?”

  我告诉她,一个人要多看看世界,必须从小就认真学习。不努力读书的孩子,是不会有太多看世界的机会的。

  从那以后,每次到一凡家,我都要检查一凡的作业,帮助她纠正错误。在我的辅导下,在一凡自己的努力下,她的学习成绩进步很快。这个聪明的女孩,开始思考一个问题:长大了,我要做什么?

  经过我的推荐,一凡的爸爸在宜春经济开发区一家公司找到了工作,每月有4000多元工资。农闲时节,他就会去上班,每周休一天假。

  2019年末,一凡的小弟弟出生,还是我给取的名字,叫上峻,寓意向上方、向高处。

  原本重男轻女的一凡的爸爸妈妈,这回终于有了自己的儿子,自然是十分欣喜。然而,当我问起他们对一凡的学习有什么看法时,夫妻俩竟不约而同地表示:只要一凡愿意读书,她想读大学就让她读大学,她想读研究生就让她读研究生。

  一凡的爸爸拍着胸脯,对我说:“喻主席,你看,我现在这年纪,还赚得到钱。能赚够他们姐弟的学费!”

  我环视着这个家。不过才几年时间,这个家有了太多的变化:饭桌上的鸡鸭鱼肉多起来了,新沙发买来了,置办了冰箱,洗衣机就摆在整洁干净的卫生间里……最重要的是,一凡的爸爸妈妈给她买了一个带书柜的书桌,我送给一凡的书,还有他们自己买的书,都摆放在那个书柜上。一凡想看书的时候,随手就可以拿起一本。

  一凡现在读初中了。她的努力目标是先考个重点高中,然后再考大学。

  对于未来,一凡也有了很清晰的理想。不过,当我问起她的理想到底是什么时,她只是“咯咯”地笑着,说暂时保密。

  只是某一天,在为她检查作业时,我看到她写的一篇作文,才恍然大悟:这丫头,原来是准备长大了要像我一样去当个作家!

  一凡正在渐渐成长,我当然不会去惊扰她的梦想。就让她朝着一个方向去努力吧!作家并不是与生俱来的,也许在努力的过程中,她会经历和我一样的挫折、痛苦、顺意、欢愉……人生的种种滋味,她都可以品尝。也正是因为都可以品尝,我们的人生才会如此跌宕起伏而又丰富多彩。

  知道一凡的理想是什么时,我正饱尝着工作上的失败滋味。然而,一凡的理想,忽然惊醒了我,什么是“初心如磐”。在文学之路上一步一步往前走,不犹豫,不迟疑,才是我一直应该坚守的初心。

  这就是我的两位亲人。她们,一个像我的母亲,老有所依;一个像我的女儿,幼有所教。我相信,在脱贫攻坚这个彪炳史册的人间奇迹中,无数的结对帮扶干部,也收获了和我一样的至真亲情。我更相信,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进程中,这种亲情,还会为我们彼此双方带来无穷的力量。

  (作者系民进江西宜春袁州区总支副主委)

作者:喻虹     责任编辑:代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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