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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

发布时间:2021-08-20     来源:《宁波民进》2020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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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年前第一次见到的老城的模样其实跟现在没有太大区别,轮廓还是那个轮廓,味道还是那种味道。它似乎是很经老的,就像我所认识的几位老城居民,一二十年的光阴几乎没有在他们的外表上刻下什么痕迹。

  当然,绝无可能一成不变,有些街道变宽了、改向了,有些旧房拆掉了、有些新楼起来了,很多店关停搬走了、又有很多店充实了它们的人去屋空……老城东边角的那座小山依然静默如谜,然而要跨过它关卡的门票价格翻了不知道几倍,幸好,本地居民倒可以凭身份证免票登山,我刚来的那几年,可还是要每年去办理一张差不多十元钱的纸质卡。

  老城就是这样的步履缓慢,可能是因为其老,一身筋骨经不起大折腾,或许也因为其老,很多时光的积淀需要小心翼翼地加以呵护。所以,老城得以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它原有的风貌,尽管时不时也在修补更新,但终究还是那个老城的样子,像一个老人,慢慢地、稳稳地踱着步子。

  然而它所置身的时代可是“日新月异”“意气风发”,它的周边以及更远一些的地方,那个变化的速度、幅度估计让老城看花了眼,那个路宽的呀,那个楼高的呀,那个广场大的呀,那个人气旺的呀,这样的派头和气势是老城无论如何比不上的,甚至想象不到的。当然,老城也许对此并不羡慕嫉妒恨,因为它看多了潮起潮落、云卷云舒,对自己和历史有一个清晰的认识,自有它的定力和主张。

  大约七八年前,曾经是这个城市的中枢机构搬离老城那座陈旧的院落,进驻新城那片庞大的建筑群,很多人也见风使舵地离开了老城,在新城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的楼宇中找到了新的居住空间和工作场所。老城,一下子变得更加寂寞冷清,甚至有点荒芜萧条,如同一个妇人失了色、一个男人落了魄、一个老人空了巢。

  我依然还在老城工作,有时还住在单位的宿舍里。我能感受到老城盛衰之间的转换,只是我似乎更喜欢由热转冷后的老城,路上的车和人都稀疏了,拥挤和嘈杂消退了不少,走在街上,进到店里,迈开步子,伸出手去,一种自由自在的刚刚好的舒适感觉包围了我。唯一让人不太习惯的就是诸如银行、职能部门等的不少机构撤点了,甚至一个不留地搬到了新城,有些事情办起来真是不太方便。

  老城有老城的不便,但新城呢,那些兴冲冲、急吼吼地撤离老城的人讲起老城,居然都念叨起老城的种种好了。他们现在工作、居住在新城,路宽楼高,四通八达,然而,吃个早饭、买个菜蔬都要开个车子跑上一长段路,一不小心就会被贴罚单或只得绕来绕去找停车位,那像以前在老城,楼下、门口就能买到香喷喷、热乎乎的大饼油条粢饭团,那种味道是家的味道、小时候的味道、妈妈或是外婆的味道,新城的早点、餐饮业其实也不少,但好像运行的都是工业化的流程,流露着很机械、很生硬、很淡漠的气息。我的一些朋友,甚至还专门赶早跑到老城,只是来到熟悉的街区、熟悉的小店,慢慢地品味那熟悉的美味。

  新老城的生活便利之别大约跟他们之间的格局之异密切相关。新城,那走的是一个大开大合的路线,宽阔的马路、街道,大体量的小区、广场,大气新潮之下,无形中也加大了人与人、人与物、物与物之间的某种距离。它还仅仅搭建了一个大的框架,很多的细节、故事、情愫还未萌发或生长开来,而在老城,一切都是小巧玲珑且枝繁叶茂,如同一串串果实连接在一起,经过多少年时间的流逝和荡涤,圆润、和谐、温暖、紧密,每家店铺都恰如其分地扎根在了某个位置,与周围人的日常生活实现了最大化、最优化的无缝对接,大家都习惯了这种交流互动,仿佛触手可及,仿佛唾手可得,一切都了熟于胸。

  有一天,我的一件羊毛西服袖口遭到了虫蛀,不作处理的话是无法再穿出去了,面对我的求助,小区附近排面很大的洗衣店主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不甘心只能弃之如敝履,便将衣服带去老城,在一家移动营业厅东门出口的一个移动小摊上,几年前给我补过羊毛衫虫蛀洞的妇女依然还在,她瞄了眼就下了结论可以恢复如初,但需要几天时间,因为这一针针、一线线下去,工程量实在有点大,我连连说“好好好”,能挽救一件上档次的衣服,那种感觉不啻于失而复得、死而复生。

  看一看,想一想,算一算,在这老城,如果需要处理配把钥匙,修下自行车,买点卤味,换个灯泡等类小而碎的事情,老城的居民都能很容易找到这样的摊点,这样的手艺人,他们心中有一张老城的生活图谱,谁谁谁,某某某,都一清二楚,而且很多都已经成了熟人老朋友了。例如前面小区一间狭窄车棚里,那位年轻时绝对貌美如花的女人的裁缝功夫了得,她还免费为我加固过几粒大衣扣子;西边菜场边上那家包子店,皮薄馅大,白面馒头、玉米馒头均咬劲很足,傍晚路过时常常我熬不住铺子散发出来的香味买上几个当晚饭;某某路上那家皮鞋店,开了有三十年了,五年前老板娘说你今天拿去的这双鞋子虽然贵了点,但保证你能穿上好几年,果然,它今年冬天依然着在我脚上,而我从网上购买的稍微便宜点的皮鞋早已更换两三代了;初中学校出口转角处,那个貌相清矍的老头摆的修鞋摊,有好几年我不知道在他那里扎过多少线、钉过多少鞋掌延长了多少双鞋的使用寿命,不幸的是,据另一位补鞋匠说前些年已因病去世了,令人唏嘘并怀念。

  老城故事多,这样的人和事留存在很多人的记忆里,传诵于很多人的口头边,因为小,因为老,老城常常给人一种村落般熟人社会的感觉,恍若都似曾相识,恍若都亲如一家。

  如今,地铁钻入了老城的地下,那些老破小的房子因为老城的好学校而房价节节攀高,很多巷弄、很多小区也在反复改造提升,老城似乎在重生,在焕发新颜。而对于我这样与它打了二十年交道的人来说,真心希望不要太多折腾,保持原有的那份安宁祥和、幽雅闲适是再好不过了,也是对老城和驻守在这里的居民的最大尊重。

作者:王梁     责任编辑:代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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