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雷声滚过暗夜，想必夜里下雨了。早晨看到的却是漫天飞雪——明天就要立冬了。

　　虽然是周六，窗外步行街上几乎无人。寒冷封锁了人们的脚步。

　　步行街两边店铺的门想必是开着的，即使没有顾客。十几年来这些铺面开了关，关了开——能坚持两年的不多，坚持五年的很少，坚持十年的极为稀有……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操纵着。

　　两辆黑色的轿车覆盖着白色的积雪，从南面的横街自西向东缓缓驶过，像两只黑色的甲壳虫。

　　想起诺奖得主英国作家奈保尔的《米格尔大街》——米格尔大街和米格尔大街上的人，都像盐一样平凡，像盐一样珍贵！生活如此绝望，每个人都兴高采烈地活着。这是奈保尔笔下的米格尔大街。

　　今天的步行街比米格尔大街萧瑟。原来有个学生在街上开店，遇到这样没有顾客的天气，会到我家学习书法，喝茶聊天。开店第二年因为店面租金贵，搬走了。

　　窗外榆树上有个很大的鸟巢，住着漂亮的喜鹊，它们勤劳而富有智慧，我亲眼看到它们怎么从树上选取并掰下合适的细枝条，在地上捡到直的枝条根据需要握弯，用来编织鸟巢。养育的幼鸟长大了，竟然能像人类送孩子上大学一样送往远方。观鸟给我很多快慰。没想到近日，小区修剪树木，园丁竟然把有鸟巢的主枝锯掉了……在这漫天飞雪，严寒的冬日让他们去哪里安身！这让人不由的唏嘘人心不古，为什么要毁掉它们辛辛苦苦建成的家？修剪树木和成全它们的家矛盾吗？我也有一个鸟巢一样的家，自从调到菁城工作，一晃和家人分居十六年了……所以，对一夜之间失去鸟巢的鸟格外同情。

　　无意中瞥见与辣员外火锅店比邻的小白楼倒闭了，正重新装修，不知又要开成什么店。

　　街南口，去得最多的宠物店，是富家子弟所开，里面有品种各异，名贵而可爱的猫、狗。我念叨将来有了孙子，领着来看小猫小狗，不知什么时候也倒闭了。

　　步行街中段有一家新开的私人幼儿园，倒是兴旺起来……小区的孩子雨后春笋般长起来，给这里带来了生机和活力。

　　雪停了，穿橘红色工作服的清洁工在扫雪，使寂静幽深的街道有了几分米罗抽象画的亮色，多了些梵高油画的热烈。

　　忽然记起《米格尔大街》中泰特斯.霍伊特说的一句话：“古罗马人有句名言，叫思想健康才能身体健康……”我想只要人思想健康起来，街道也会慢慢健康活泼起来。

　　雪又下了起来，雪花有些细碎，窗外的街道好像蒙了纱的浮世绘。

　　有位开瓷器店的朋友微信上说，读了很多遍《罗摩衍那》，有些部分能背下来。也许这么做能从中获得某种精神力量，通过印度文学，蒙养出三教合一的智慧或者“浩然正气”吧。

　　有个同学在微信上说，梦见开着车不知在什么地方走，听见汽车轮子碾在螃蟹背上的声音……不知是何寓意。

　　说到梦的寓意，想起德国作家尼科?巴科夫《忧郁星期天》中的一段话“事实上，对于那些意义重大的时刻，人们通常事后才意识到。也就是说，要等到事后才会恍然大悟。在名言被无意说出的那一刹那，通常被视作无关紧要的一刻，和其他时刻没有分别，觉得那只是时钟上秒针的一小步移动。”

　　雪越下越大……

　　望着窗外，感觉自己的影子像步行街方砖上跳动的小小的灰点。尽管知道，落雪的白天是没有影子的，何况我又在窗内。之所以有这种错觉，也许由于觉得自己渺小，生命飘渺——感觉这一天如同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就像这一天……

　　明天立冬，提前写下《立冬的窗外》——不能算是预言，权做找一个虚无而有名头的词，以便铺展开雪花一样的文字吧。

　　2021年11月6日刘朝侠于止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