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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红顶屋”

发布时间:2021-08-12     来源:《上海民进》2020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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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库门乡关何处

  在上海老城区,近几年就建了几千幢高层建筑,这是城市发展的需要,也是城市现代发展的象征;而在几千幢高层建筑底下,还留有大片低层的红瓦屋顶,这些低层房屋就是尚存的石库门里弄……

  阳光下,红瓦屋顶呈现着有规划的排列,一个一个屋顶在光地折射下阴阳分明,错落有致,老式石库门屋顶上突出的老虎窗打破了屋顶的平直和单调,而新式石库门屋顶是多方向的组合,显得精致而多样,这一片那一片,在排列格局上又各不相同,一块一块富有强烈的节奏,像跳动的音符,是一种原生的美感,是大都市中非常别致的风光。

  特别是当你从高楼俯瞰下去,不同的高度会有不同的景象,真是非常美妙,非常具有特色,像是一首有节奏旋律的乐曲,而就在这些石库门里,生活着上海的老住户、老居民,这正是老上海历史的根底。这些红瓦屋顶笼罩着的,是上海百余年来传统文脉的涌动。

  这在千城一面的城市中,唯有上海才有的精彩而重要的特殊景观——中心城区近年来形成的高低层结合的新布局。

  2007年6月14日,习近平在黄浦区调研,特意去了黄河路上的“承兴里”。

  这儿是典型的上海石库门旧式里弄。居委会主任一见市委书记来了,特别激动,边走边详细汇报起工作来。区领导有点担心汇报得太琐碎,但见习书记饶有兴致地听着,还不时问这问那。在承兴里托老所里,习近平亲切地与老人们交谈,询问他们的伙食怎么样、开展哪些活动。当听到老人们对居委和托老所表示满意时,习近平欣慰地笑了,并叮咛时任黄浦区区委书记钱景林,上海已进入老龄化社会,区里一定要重视做好养老工作。

  习近平对石库门房子里的厨房改造十分赞赏,他说,像这样的小事、实事,看上去不那么隆重,不像一个大楼建起来那么精彩,但它是惠及群众的,我们就是要把这样的事情一件一件办好。我们就是要设身处地地想想,假如我们是那里的居民,我们最期盼解决什么,换位思考以后,群众的期盼就应该是我们的实际举措。

  “我们要像对待老人一样尊重和善待城市中的老建筑,保留历史记忆。历史建筑的存在就是它的作用和价值。”在2019年12月19日的上海市文物保护工程行业协会成立仪式上,国家文物局副局长宋新潮说。

  2020年1月20日,上海市政府记者招待会上,时任上海市长应勇在回答有关公共文化设施、历史文化遗存保护的问题时表示,文化是城市的软实力,文化是无形的,需要有形的设施提供硬支撑。

  应勇市长说,历史风貌是一个城市独特的印记,是城市的肌理。历史老建筑,见证了城市历史、镌刻了城市记忆、延续了城市文脉,要倍加珍惜,加强保护。上海在加快旧区改造的同时,将中心城区730万平方米的里弄房屋保护下来,就是为了留住城市记忆;还对中心城区2800多处的老建筑设置了二维码,扫一扫就能知道老建筑的前世今生。他希望有更多人到老建筑去“打卡”,认识和解除老建筑,也是对历史风貌和城市文化的传承和保护。

  “左邻右舍,前门妈妈,后门奶奶,前弄阿姨,后弄爷叔,这是一种很特殊的里弄亲情、里弄情节。”同济大学古建保护专家阮仪三教授深情地说。

  86岁高龄的阮仪三教授一直有个愿望:让石库门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现在申报世界遗产很热,申遗,有一条理由就是唯一性,里弄就是上海唯一有的,里弄的风格有三十几种,有老式里弄、新式里弄、花园里弄、广式里弄等等。是中国传统民居在近代上海租界中的一种转型,是融合了中华固有民居传统格局又糅杂了西方文化的整体布局(里弄)和细部装饰,具有独特性和艺术性,是海派文化的集中的体现。

  前些年在上海市中心房地产运作中出现了太平桥“新天地”,成为上海最红火的新景观,在上海旅游景点中排名第一。人们到这里来看老上海风貌,领略上海历史风情,这说明了上海石库门里弄还是人们所向往的风景。那么,什么才是上海的石库门老里弄?

  上海的石库门传承了中国传统的民居特点,同时结合了西方的街区特点。19世纪50年代太平天国和小刀会起义,大量的中国人逃到租界需要居住,结果催生了这样一种适应现代城市土地集约与合理使用,也有利于房地产开发与大规模建设营运的建筑样式。建筑群体布局是西方的联排式,里弄结构是江南的街巷制,有总弄支弄,独门独院,低层高密度。留住了天井,沿袭了合院,还有堂屋和两厢,增加了厨房和辅房。

  石库门是上海特有的一种居住房屋,也是旧上海最多、最普通的老百姓住房,至今上海还留有数十万幢的石库门房子。石库门见证了上海从过去向现代转变过程中城市居住模式的变化,即从中国传统的四合院变成了里弄,容纳更多的人口同时,又保持了亲切宜人的人性化尺度。石库门中西合璧,合理地吸收了外来的西方文化,又创造性地与中国传统文化融合。

  里弄是上海城市的最佳记忆,石库门几乎已经成了上海的代名词,但它并不是为“阿拉”造的。开埠后的上海忽然涌入洋人和大批苏浙难民,迫在眉睫的住房问题催生了石库门的兴建——因为要同时解决洋人和国人的住所,它就成了华洋杂居的鼻祖。这个时期建造的那些用传统木结构加砖墙承重建造起来的住宅,由于外门多选用石料做门框,故称之为“石库门”。

  在格局上,石库门完全是中西合璧的产物,西式的连接排列和欧式屋顶、花纹,这些都明显是西方文化的烙印;江南民居的元素也被大大吸取在其中:用漆黑的实心厚木做大门、石头做门框;当然,天井、客堂间这种典型的海派风味也融合其中。绝对是一件有历史代表性的、中西合璧的“混血建筑”。

  石库门多为砖木结构的二层楼房,有着江南传统二层楼的三合院或四合院的形式,一般进门就是一小天井,天井后为客厅,之后又是一天井,后天井是灶台和后门,天井和客厅两侧是左右厢房,一楼灶台间上面为“亭子间”,再往上就是晒台。坡形屋顶常带有老虎窗,二楼有出挑的阳台。

  大门采用二扇实心黑漆中式木门,以木轴开转,常配有门环。门楣做成传统砖雕青瓦顶门头,外墙细部采用西洋建筑的雕花刻图。楼与楼之间采用欧洲联排式风格。红砖外墙,外墙细部常采用西洋建筑的雕花图案,门上的三角形或圆弧形门头装饰也多为西式图案。弄口有中国传统式牌楼。

  那么,石库门中的72家房客又是怎么形成的呢?在20世纪10年代以后,老式石库门逐渐被新式石库门取代。洋场风情的现代化生活,使庭院式大家庭传统生活模式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适合单身移民和小家庭居住的石库门弄堂文化。

  抗日战争时期,收入中等的家庭也开始拮据,把房子割出一些空间租赁成了最简单有效的赚钱方式,于是,当初讲究格局与文化美感的石库门被随意、急切地改造了。

  从那之后,曾经显赫的石库门短暂时期一去不复返,以至于提到石库门,人们总会产生小空间里的压迫感。灶披间、阁楼都要与左邻右舍共享,分明是一家人的样子,却又常常上演鸡毛蒜皮的吵闹。多样、复杂的生活方式成为区别其他地域最独特的标签。“二房东”“白相人嫂嫂”“老客勒”“七十二家房客”等与石库门有关的名词也应运而生。

  这些石库门房子衍生了上海的文化,留存了上海的记忆。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研究中心发布了一份上海石库门保护调研报告,报告透露,上海曾有石库门里弄9000处,占市区住宅总面积六成以上。报告建议,在上海新增8个以石库门为主要特色的历史文化风貌区,重点保护186处里弄建筑。

  近些年,阮仪三教授正着手做保护上海的石库门里弄的事,因为这是上海的传统特色,石库门传承了中国传统的民居特点,是合院式、留有天井的江南民居格局。建筑群体是西方联排式,里弄结构是江南的街巷制,独门独院,低层高密度,在门头上加一点西洋花饰,完全是中国传统居住方式在上海外国租界土地上的变种。更重要的是由于这种传统里坊格局,造成了中国人居住的集群,是一种很特殊的里弄亲情、里弄情节。

  要消灭的是破旧,而不是里弄房子

  我国有众多的历史古城,它们都各具特色,拥有各不相同的景观风貌。可是,经过了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的建设发展,却渐渐变成了万屋一面,千城一貌。我们曾经喊出过“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的口号,在旧城区推行的是“旧城改造”的方针,就是拆了旧房建新房,拆毁旧城变新城。但由于只注重发展经济,不注意城市特色风貌的留存,许多老城市经过大拆大迁,都成了一座座乱七八糟的烂摊子;新区、新城又是大同小异的城市规划布局,雷同的设计手法,造成了千篇一律的景观和风貌,而原来的城市传统特色在一片热闹声中就被销蚀掉了!阮教授有些激动地说。

  现在上海还在拆老里弄,各区都有指标,要拆多少平方米,这是只从房屋质量来判别的。上海房管局定出了一级旧里、二级旧里,按卫生设施、破旧程度来进行划分,尚未考虑它们的历史文化以及建筑价值。同济大学最近组织了队伍对上海老城区进行大规模调查,目的是抢救一批有价值的里弄,并提出新的以石库门为主的保护地段和区域。

  我们要消灭的是破旧,而不是里弄房子,阮仪三教授说。在上海12个保护区里面,没有以里弄为主的保护,这是缺陷。2008年9月,同济大学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研究中心组织了对上海里弄的摸底调查。由数十位专家、教授、博士生和近二百位社会志愿者组成调研团队,经过三个多月的时间,通过拍照、走访、查阅资料等方式,对四百多个地块、上千条里弄、近万幢建筑进行了现场调查,对上海里弄的现状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

  实际上,除了已经划定的12个历史文化风貌区外,上海还有一些值得保护的里弄,他们建议新增和扩大以里弄为主的历史文化风貌区,同时发现有五十余处历史建筑(群)可以推荐为优秀历史建筑(群)。此项工作已经得到有关部门的肯定,上海市规划和国土资源管理局正着手制定在全市范围内对优秀历史建筑和历史风貌区做一次全面的调研,准备联合上海市规划设计院、同济大学和各相关部门一起来做,以求真正做到心中有数。

  有人说保护就不拆,保护就是还住在这个破旧的地方。阮仪三教授说不对,应该让居住在石库门的人很好地生活下去,破旧的地方要消灭,但是不要消灭这些里弄房子。对于旧民居建筑群必须改善生活环境、提高居住质量,人口要合理疏解,生活质量要得到保证。这就是城市更新的观点,他认为要改变口号,不要“城市改造”,不要只是拆掉旧房盖新房,而要“城市保护和更新”。

  他们再次呼吁:请市、区政府拿点钱修缮里弄吧!石库门保护要有政策引导。现在所有的政策都是对待新区的,都是有利于房地产开发的,对老区却缺少政策。需要加强对旧里保护支持政策的研究,里弄的保护不仅需要政府的重视,而且需要一套完善的政策机制,能够吸引社会力量的参与,在税收、土地政策、经费等方面综合考虑,形成保护的长效机制。上海石库门的房子应该是五年小修,十年大修,三十年一翻修。

  大家到欧洲去看到的都是很漂亮的老房子,人家一天到晚都在修,而且修理是有经费的。意大利政府近年来平均每年的遗产保护经费约为40亿至45亿欧元(约合人民币400亿元)。德国黑森州的文化保护官员介绍,2007年他们用于历史建筑保护的费用约为6000万欧元(约合人民币6亿元),其中不包括大型文物建筑的修缮,每年他们都有专款用于古民居的保护和修缮。

  如今,我国所有的城市花费大笔资金用于城市基础设施的改造,动辄百千亿元,而旧民居的破败维修却很少投入。这里面涉及很重要的公众利益取向问题。阮教授呼吁市政府以及各个区都能拿点钱修缮上海的里弄。这也是一项世纪工程,石库门申遗才能指日可待。?

  弄堂童年游戏变国际“九子大赛”

  承兴里位于黄河路253、281弄,建于1934年,属于历史风貌保护街坊。占地约8954平方米,建筑面积12154平方米。主通道长158.5米,宽4米。房屋为二层砖木结构,共123幢,从十二家房客到独立住宅,九种式样不同的建筑风格构成了上海老弄堂的百转千回。

  走进弄堂,民居的两扇乌漆大门,石条砌成的门框,半圆形简洁花纹的装饰图案是“承兴里”给人的第一印象,像“承兴里”这样的本地石库门建筑群落能得以保存到现在的已经越来越少。

  或许现代人觉得拥挤的里弄房子乏善可陈,但彼时彼刻,西式风格的雕花门楣联排别墅式的布局,天井、前后客堂、前后厢房、亭子间和晒台,在那样的年代,构成了上海人舒适自在、安全温暖的一方生活天地。

  漫步在“承兴里”一带,可以逛逛南京路,看看大光明,吃吃黄河路的各种美食,还有旁边青岛路上小店小铺的热闹和繁杂,透出这条上世纪三十年代建造起来的“承兴里”在时代变革中依然“兴兴头”的生活气息和寻常日子里的满满烟火气和市井气。

  和别的弄堂比起来,有名的承兴里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从黃河路281弄进去的这条主弄堂是承兴里的体育弄,红色地砖铺成的“造房子”、接力跑道、保龄球球道……从1988年第一届弄堂运动会开始,已经热热闹闹举办了32届。

  几百名本地居民和外国友人齐上阵,加油声喝彩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上至八十岁的老人,下至学龄前儿童,都可成为一名运动员,感受全民健身的快乐。

  弄堂运动也吸引了外国友人居民。比赛项目全部是上海弄堂里的本土游戏:飞香烟壳子、弹皮弓、挑棒头、滚圈子、抽陀子等等,还引进了扎脚跑、保龄球、踢毽子、背夹球等游戏比赛,老少咸宜,不仅本地居民玩得热乎,还吸引了居住在附近的日本、印度、德国等外国家庭。一对德国老夫妻告诉记者:有的游戏项目和自己国家的有些游戏很像,让她感觉很亲切,好像回到了自己的童年。

  “承兴里”弄堂不宽,但讲究的是个热闹,每年运动会召开时,两条一百多米长的主弄堂就会挤得水泄不通,甚至吸引了社区外籍人土和外国留学生前来参加和居民一起玩的不亦乐乎。

  现在弄堂运动会成了国际大众体育节和上海旅游节的保留项目,老弄堂、老邻居、充满回忆的儿时游戏无不流淌着上海石库门生活浓浓的人情味。

  全国优秀体育指导员、国家一级社会体育指导员、沪上九子大赛发起人洪克敏说:“如今九子大赛成了上海旅游节的项目,超越了单纯的趣味游戏和怀旧情结,成为许多外地游客和外国客人喜爱的一项游戏活动。当年身居弄堂的童年游戏,如今走出弄堂,成了上海海派体育的一张名片。”

  老中医的“屋里厢”

  石库门是彰显老上海风情的典型,石库门房子也是历史留给大上海的一笔遗产。

  出身中医世家的名中医许良先生,祖孙四代都住在“承兴里”老石库门,拥有的厢房、客堂、天井石库门房屋保护得很好,是原汁原味的石库门。2014年至2015年保护修缮时,古建保护大师阮仪三教授带有关专家亲自现场论证指导过,上海建筑装饰集团的张董和周工也亲自把关,现场督导。修旧如故,以存其真,是目前整个“承兴里”活态保护得最好的典范。现在他们全家老小仍然住在“承兴里”石库门的“屋里厢”,痴情守望着这些老建筑。

  说到黄河路“承兴里”的石库门,许医生很是动容。他说,他的老中医爷爷上世纪三十年代就携带全家闯荡到了上海,一直住在“承兴里”。许爷爷曾是上海很有名的老中医,医德、医术都很好,他开朗豁达、鹤发童颜,一直活到100岁高龄,是上海市的健康百岁老人,前些年仙逝了。许爷爷曾笑说,他健康长寿的“秘籍”就是因为长年居住在石库门里,上接阳光雨露,下接绿荫地气,他传给我们的养生九字经是:“吃得下、睡得着、撒得出”。著名的书画家谢稚柳和钱君匋和爷爷是至交,钱君匋先生曾送爷爷两幅亲笔题字:“妙手回春”和“天心仁术”。到了儿孙这代,许家仍然住在石库门的“屋里厢”,痴情守望并传承、体味着老上海的弄堂文化和风情。

  他六十年代出生在承兴里,生于斯长于斯,感觉自己是和石库门同命运的,不管世事怎么样沧桑变化,“承兴里”是永远的心中的“屋里厢”,情深意长。

  “承兴里”和国际饭店的建筑一样,近100年的历史,影视剧里描绘的老上海,在建筑方面体现得最多的大概就是石库门,从它的外观上看,老上海风情一览无余。

  60年代、70年代或在此之前出生的上海市区的人,应该不会忘记石库门吧?

  一排连着一排的石库门组成了庞大的弄堂,许多弄堂口处都装有大门,晚间将门一关,一条弄堂就是一个独立的单位,我们这的“体育弄”就是上海最早的。石库门的故事很多,放学归来,乘凉说戏,小小班、向阳院活动,少年的烦恼、成长,在石库门弄堂里都能化解、消长。石库门情结永远留在人们的脑海里,随着祖、父辈哺育培养的恩情永存,石库门的亲情爱情,也将伴随着每个居民的愿望继续谱写崭新的篇章。

  为此,酷爱古建筑的他,也曾请教过阮教授。阮教授说,上海里弄的石库门房子基本上是北方的四合院,江南的厅堂式住宅,安徽的‘四水归堂’等中国传统住宅的升华和变异。所以高档的石库门房子有天井、合院,还有堂屋、两厢,前面主人房后面佣人房。其中天井是中国传统的天地观念。上要通天下要通地,这是中国人很重要的敬天畏地观念。中国人对居住的理解是合家团聚的场所,主尊有序,男女有别,屋里亲情浓郁,外头里弄传佳话,大家互相帮忙。现在公寓式住所全欧洲化了,灵魂扔掉了,只考虑物欲需求,人情淡薄。所以,不仅要保护物质形态,还要保存人的精、气、神,敬天畏地的精气神。

  2007年,时任市委书记习近平来“承兴里”参观调研过,大家都称赞弄堂门口的老紫藤树古意盎然。历届市委领导都参观考察过承兴里,前不久时任市长应勇和有关领导也来到“承兴里”石库门,参观指导这个万众瞩目的改造典型项目,著名电影演员秦怡、邬君梅、杨昆等都来过石库门,好友吕颂贤等也经常来“承兴里”屋里厢小坐喝茶,他演的令狐冲几乎人人喜欢,他很喜欢承兴里体育弄。

  现在,越来越多的老外喜欢这了,去年刚举行过的三十二周年运动会,就吸引了很多老外来参加,真是热闹!居住在这的市民们感到很自豪,心中很期待。

  北京四合院,上海石库门,这都是城市标志性老建筑。在“城市让生活更美好”光环下,老建筑该退位了吗?阮仪三教授曾说,总体来看,上海做得比较好。有12个历史文化风貌区,632处被保护的优秀建筑。占老城区总面积七分之一,是全国最大的。现在能自我安慰的就是他尽力原汁原味地保了一些老东西,当然也保护许医生家的石库门。

  现在,“承兴里”走进新时代了,政府提倡整体综合改造“承兴里”,新的说法叫“抽户”,许医生觉得整体改造得越来越好,生活更方便,是大家的美好愿望,但不能把老石库门改造得面目全非,老石库门的精、气、神一定要原汁原味地保护下来,那样,老上海的感觉才能体味到,因为那是上海人的根,也是大家的中国梦。

  “延年益寿”还是“返老还童”

  “对于古建筑来说,需要的是延年益寿,而不是返老还童。在迎合现代需求的同时,我们不应该去破坏老的东西,不是说不要建设,而是要合理建设。”阮教授忧心忡忡地说。

  建筑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具有特殊意义,而中国的木结构体系建筑有别于其他国家,就更值得保护。现在的提蓝桥历史风貌保护区,其中有一些当年收留流亡犹太人的砖木结构的石库门建筑。

  你可以去看,所有别的犹太人纪念地都是杀戮、痛苦、死亡,而只有这里充满了生存、和平、友谊,这些是独属上海的重要历史记忆。这种并非一石一砖的利益,是无法用钱来衡量的。

  因为,建筑是一个城市的风格代表。上海的石库门原来也是木构体系的建筑,现在全是钢筋混凝土的房子,但是不要忘记老祖宗给留下的重要遗产。

  现在石库门存在的问题,一个是年久失修,大部分房子产权是公家的,承租人没有自己的产权,对于老房子没有归属感,不愿意出钱修。有五六家住在一起,怎么维修?第二个超负荷使用。老居民的比例极少,只有百分之几吧?大部分都是外来户,因为居住条件太差。第三个问题,没有政策,没有保护资金。老房子应该三五年一小修,十年一大修,上世纪七八十年的老房子大都破败,要大修了。

  2014年至2015年期间,许医生家的老石库门装修,阮教授带着其他两位古建保护专家亲自上门指导,上海建筑装饰集团的张董和周工也亲自把关,现场督导。阮教授指导说,老石库门一定要修旧如故,客堂间露出原来的屋梁,恢复进客堂间的落地长窗等等。装修这种老房子,做防潮层很关键。老早房子的防潮很考究的,防潮层用的三合土,包括石灰、黄沙、红糖桐油。这次要在墙角底下离地面一尺处掏空,一段一段做,填充防潮层,现在有防潮水泥填进去,这样做主人会感激的,用50年没问题。

  修缮期间,人到中年的许医生夫妇克服重重困难,带着年幼的孩子住到很远的地方,风里来,雨里去,来回奔波,在上海收集民国石库门老建筑构件,还跑到江浙一带去搜寻各种上海已经找不到的民国老建筑构件,在以上古建专家们的指导下,历时一年,花了五十万经费小心翼翼地保护修缮着石库门“屋里厢”,等修缮好了,许医生的头发几乎都花白了,感觉累得脱了一层皮。有次在工地上,他守候工人装十扇落地长窗,他跟着一起搬东西帮忙,竟然忘了吃饭,忙完了,才感觉已饿得头昏眼花。爱人也瘦了一大圈,跑里跑外,还要照顾幼子,夫妇俩真是呕心沥血,尽心尽力地保护修缮老石库门。

  新房子建有政策,老房子拆有政策,但保护老房子没政策。外国都有保护资金,有保护政策。人们把老房子当个宝,不会随意拆迁,他们认为城市传统风貌是民族和城市的骄傲,而我们中国连北京四合院都没保护政策。

  希望石库门更新改造后,居住功能提升!石库门格局,当中堂屋,两边厢房,外面是阳光天井,敬天畏地,堂屋里烧柱香,在天井里烟冒得出去;祭祖宗向地下洒杯酒,要落地下地,上有天,下有地,上顶苍天,下接地气,人就神气。所以,保护老房子不仅仅是好看,请人参观,教育小孩子懂点历史,更重要的是保护住留存祖宗传下的物质的形态。

  现在保护老房子,不光是保护老房子本身,而是保护中华民族的人情,保护中华民族的精、气、神,保护人和人之间的亲情。老民居不仅是为了抵挡下雨刮风,保暖御寒,仅是生活的庇护,还适应了人的居住,家庭的群居,人与人的和谐相亲。自古以来,北京的四合院,上海的石库门,苏州的厅堂式、园林式,还包括福建的土楼,主次有序、尊老爱幼、男女有别,亲密相间。

  中国人很讲究大家族及大家庭的和睦,形成良好的亲情关系,里弄里东家西家关系都很好。

  就像“承兴里”这样的中医世家,邻居见面肯定是先问候“许医生好呀!”对方当然也会客气地回应:“张家阿婆好!李家阿奶好!”但现在这种亲情关系在现在的居住区没有了,左邻右舍互不认识。而以前是讲“远亲不如近邻。”上海里弄都有很多佳话,像青梅竹马,过房亲家,哪家老人病了,哪家小孩要带?石库门搬家,大家会抱头痛哭,为什么?因为世代形成的亲情,从此斩断了,再也不会延续出现了。现在的小区都西方欧化了,冷漠得很,老死不相往来。

  再从现状来看,公寓房、廉价房,群租房,现在建筑讲科学性、物质性间距、采光、通风,停车位,现代房子重在物质的形态,人的个体的物质享受,满足物欲,欧化、现代化,把人的灵魂掉了,把人性淹盖了。

  所以说,老房子保护的不光是形,而是魂,保护的是老房子的精、气、神!人和人亲近的魂,是以家庭为联系的,子女、父母及家族等,中华民族的几千年来的人文情怀。

  挥之不去的乡愁

  “保护和发展两者并不矛盾,让人纠结的倒是对石库门老房子的感情!乡愁呀,挥之不去,召之即来!”许医生内心纠结地说。

  乡愁,乡愁,思乡之愁。就哲学意义而言,精神上没有归宿,就是乡愁。我们都读过余光中的那首脍炙人口的《乡愁》,应该是对包括地理、历史和文化在内的整个中国的眷恋: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2002年,留学归国的舒浩仑得知“大中里”要拆迁的消息,扛起摄像机拍下了一部关于“大中里”、关于石库门文化的人文纪录片,取名《乡愁》。“承兴里”也同样面临着几次拆迁、改造与大修的消息,如何化解这挥之不去的老上海“乡愁”?

  许医生说,如果从建筑的角度来讲,像我们这样久住石库门的人,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感觉石库门就像老爷爷,新房子就是我们自己。爷爷底蕴深厚稳重,我们则显得浮躁单薄。石库门的生活是一幅最真实的上海民众世俗生活图景,一段近百年的历史,一个混合了几代上海人爱与痛的产物。住在石库门的人,大都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弄堂文化情结,这是一种古朴悠远的怀旧居住文化。

  住在石库门里的人与人之间的和谐亲近的邻里亲情,在现代的公寓房里很难再看到了。老房子住得久了,当然有很深的感情,尽管因为它老旧了,有很多缺点和毛病,不适应现代社会的居住文化。但如果真正要大改造“承兴里”,就会牵涉到很多人和事,当然也包括很多大改造方面的经济利益,本来简单的事情就会变得错综复杂。

  余光中说,“如果乡愁只有纯粹的距离而没有沧桑,这种乡愁是单薄的。”所以说,承兴里的这种“乡愁”也是沧桑多变,千头万续、源源不断......

  “从建筑角度讲,石库门堪称精华,这是老上海人的乡愁。”

  阮仪三教授如是说,他不仅曾经保护了很多全国的历史文化名城,在上海这片土地上,他也倾注了诸多心血。尤其是保护规划了上海最有代表性的石库门建筑,比如田子坊、思南路(思南公馆)等,他说,石库门既能体现西式住宅的规划理念,又保有中式民居的建筑风格,是典型的海派乡愁。

  “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酒一样的长江水,醉酒的滋味,是乡愁的滋味。”这是诗人余光中笔下的“乡愁”。

  “留住乡愁,不能依靠‘临终抢救’!”国务院参事、作家冯骥才先生说,记得住乡愁,是民意期待在中央政策中的诗意体现,是城镇化文化回归的信号。上海市政府参事、作家赵丽宏则说,古建筑,它是无可复制的,现代人要保护好。莫让“乡愁”变“乡痛”,人们应该对“拆旧立新”现象引起反思。

  2020年5月18日,“北京的四合院和上海的石库门都是老北京、老上海的乡愁。”中国作协副主席何建明先生说,他和黄浦区政协委员、海派石库门研究中心主任陈翰波先生等参观承兴里,一起探讨石库门的前世今生。

  2020年6月,日暮时分。自2020年1月疫情发生起,一直奋战在抗“疫”一线的许医生,勇往直前地保护着病人的身心健康与安全。刚从医院下班的他,一脸的疲惫与憔悴,站在“承兴里”弄堂口,虽然是夏天,心底却有点凉。精神无归宿,乡愁无尽期。石库门“屋里厢”的命运又将如何?记忆中的“红顶屋”如果不复存在,他的乡愁也将到处流浪。

  余光中说,“如果乡愁只有纯粹的距离而没有沧桑,这种乡愁是单薄的。”所以说,承兴里的“乡愁”也是沧桑多变,千头万绪、源源不断......

  老石库门,乡关何处?

  

作者:居平     责任编辑:代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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